个家啊。
曹玉凤也没有睡好,她怕曹明耀受到非人待遇,上一辈子她看了很多这方面的电视,有些人不堪忍受,选择了自杀,她希望曹明耀能坚强些。
两母女都心情不好,没有烧早饭,曹玉凤也不觉得饿,坐在炕上发呆,她今天不想去上学了。
院子里突然响起脚步声,曹玉凤跳下炕,趿拉着鞋子出来,见是个穿着藏蓝色棉袄的老妇人,花白的头发盘在脑后,法令纹深深凹陷,额头上四五条横纹。
这是曹明耀的母亲,曹玉凤的亲奶奶。记忆里,曹玉凤与她并不亲近。
董桂兰是大户人家的小姐,举手投足间都很有派头。她是旧式人,万事讲究规矩,并不与小辈们亲近,当年生了孩子后都是交给奶娘带。到了新式社会,大家都翻了身,没人给曹家当佣人了,她才亲力亲为。
几个孙子孙女见了她都是远远地躲开,从未像别的人家似得,扑到奶奶怀里撒娇。
曹玉凤不知道奶奶来做什么。
董桂兰先打量了下曹玉凤,说:“长得跟你母亲越来越像了,一点儿耀哥儿的样子都看不到。”她还是习惯称呼曹明耀为耀哥儿。
曹玉凤垂下头,吸了下鼻子,“爸爸被人抓走了。”
“我知道,我就是为这事来的。耀哥儿被抓就被抓,你和你母亲要好好过日子,别受影响,男人们出事是常有的,这是好事,经过事的男人才能真正长大。
我了解耀哥儿,他身子骨弱,但是有我们老曹家的傲骨,能挺过来,你们要相信他。”
曹玉凤没想到她听到的最正能量的话是从这个老太太嘴里说出来的。
董桂兰拍了拍她的肩膀,“我听说你在读书,还读的很不错,我很高兴。咱们被欺压了十几年了,你们做孙子孙女的有责任让咱们老曹家再次风光起来。
以后要努力读书,读书人不论什么时候都受人尊敬,别让现在的时代把你们的精气神带走了。你要记住,你是曹家人,风吹不弯雨打不垮。来,凤儿,把眼泪擦干,背上书包咱们上学去,奶奶送你。”
曹玉凤根本不知道自己哭了,用袖子狠狠抹掉眼泪,跑进屋去背上书包,跟着董桂兰上学去了。
人的心情一旦没有那么阴郁,身体就会重新回归自然反应,她的肚子长长叫了一声。
董桂兰歪头看她,笑得眼睛弯了起来,“幸好你奶奶做早饭了,不然你得饿着肚子去上学。”
董桂兰把曹玉凤领到家里,两间旧屋,一小片院子,打扫的干干净净。
说实话只有每年拜年的时候,曹玉凤才会踏进这片院子,恭恭敬敬地爷爷奶奶行礼后就从这里出去了,留在脑海里的只有模糊的印象。她迟疑地跟着董桂兰进了屋。
曹成靠在炕头,他的双腿被打坏了,无法再走路,一年四季都躺在炕上。原以为会看到个糟老头儿,没想到曹成穿着黑色棉袄,脸上的胡须剃的干干净净,爽利的很。
曹玉凤唤了声爷爷。
曹成笑着说:“是凤儿啊,一年没见又长高了。去给你奶奶要把梳子,这头发毛躁的,怎么去上学啊。”
曹玉凤这才想起她没有梳头。
董桂兰已经把梳子拿过来了,可她并没有给曹玉凤,而是给了曹成。
曹成拿着梳子,坐直身子,“过来凤儿,爷爷给你梳头。”
曹玉凤呆愣着张大嘴巴,忘记了迈步。
董桂兰推着她过去,坐在炕头上,“你爷爷梳头的技术在咱们家是最好的。”
“那当然,都给你梳了四十多年了。”
董桂兰笑眯眯地斜睨了他一眼,那一眼竟然包含着说不尽的风情与蜜意。
曹玉凤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,她从不知道爷爷奶奶如此恩爱。上一辈子的自己,从未想过要去了解他们,反而因为曹成的地主成分,暗暗埋怨过他们。
董桂兰用袖子给她擦掉眼泪,“这孩子是水做的,都哭两回了。”
“她还小,被吓到了。”
“唉!”董桂兰重重叹了口气,端过来一碗小米粥,小米在这个时候还是很精贵的,曹玉凤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。
董桂兰也不解释,“来,把粥喝了。”
小米粥散发着诱人的香味,曹玉凤早就饿坏了,忙端过来,喝了一口,刚刚好,不凉不烫。快喝完的时候,董桂兰在她的碗里放了一颗剥好的煮鸡蛋,见她迟疑地看着自己,说道:“吃了,回头考第一来报答奶奶。”
曹玉凤立刻斩钉截铁地答道:“好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