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知非拿起手机直接把电话挂了,挂的时候心里也有点难受,因为打过来的人是苏风眠。
可是面对这种情况,他也没办法接电话。
“还是我送你吧。”季知非坚持道,“最后一次了。”
晚上七点多的机场还算是热闹,候机大厅里的奢侈品店也有不少漂亮妹妹光顾。
大厅的灯光打得很强,一条条灯管投映在巨大的落地玻璃上,恍得苏风眠眼睛疼。
他打开手机,通讯记录两条红色的被挂记录比灯管还要鲜艳刺眼,苏风眠删了这两条打给季知非的通话记录,又点进微信,将叶傅轶的聊天记录和联系人统统删了,删了之后也没忘记拉入黑名单。
微信首页一下子少了一个人,本来正好排满的聊天框便多出来一格空白。这种空白和句号里的小小的空白是一样的,是什么都没有的空白,他们的感情也只留下了空白,是连白色痕迹都没有的空白,是纯粹的空。
空白之上是和季知非的聊天记录。
他手指在记录上游移片刻,拇指轻轻按了关屏键,屏幕便黑下来。
他舍不得删季知非的聊天记录。
苏风眠不喜欢留着没有用的聊天记录,因此除了季知非和苏落崎,以及以前的叶傅轶,其他聊天记录他都会聊完就删,包括和朋友的。至于工作群——文档下载完成之后也是删得毫不犹豫。
他苦笑一下,觉得自己方才打电话给季知非实在是很愚蠢的选择。
就算打通了,要说什么,他也没想过。
苏风眠把机票拿出来看一眼,黑色字写着登机时间是七点四十,但现在已经四十有余,机场还没有通知。
他又等了一会儿,毫不意外地等来了延误通知,同一个候机处的乘客们不约而同地叹气,嘀咕起来,站起来活动筋骨,去抽烟室的,去洗手间的,和家人打闹的
大家好像都有事情可以做,苏风眠环顾一周,自己不做点什么就不合群。
他陷入了一种巨大的绝望里,这种绝望像一夜飘雪,笼盖住整个城市,也笼盖住他本就支离破碎的心。
一直以来,他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,好不容易找到了想要的东西,想要安定下来,生活却毫不犹豫地给他一拳重创,让刚刚步入四十岁的他又似乎回到了一切的原点。
彷徨,迷茫,都有,甚至不亚于年轻时的自己。
“再见。”宋娇眉下了车,季知非看着她进楼梯间后,把车开到附近的路边停车位上。
车一停下,他马上拿出手机给苏风眠回电话。
“喂。”苏风眠的声音听着恹恹的。
季知非想了想问:“我刚刚在忙,你登机了吗?”
“没,延误了。”
“你还好吧?”季知非试探地问,把车钥匙旋九十度,车前的灯“呼”得灭了,车内的暖气也停了下来,车内引擎运作的声音几秒后也歇下。
整个世界似乎陷入了一种柔软的安静,只有耳边苏风眠的声音是清晰的。
他听不到苏风眠说话,可是能听到很重的抽泣声,苏风眠在哭,这让季知非有些错愕。
季知非知道自己应该保持安静,陪着就好了。
他不知道苏风眠哭的原因。
他只是想起不久前,苏风眠知道叶傅轶有家庭,他喝了一个晚上的酒,却没有掉眼泪。
失恋这种事情的确令人难过,但已经很难让身子半入土的中年人再去为此哭泣。
因此季知非猜,多半是因为苏风眠母亲住院的事。
“是不是你妈妈?”季知非小心地问。
但是他问完之后,苏风眠非但没有回应,好像哭得很难受了,一点一点的像小猫求食一样,咬着季知非的耳朵,让他心里不比手机那头的人儿舒服。
过了几分钟,季知非重新把钥匙转到启动格,手机连上车内蓝牙。
他一边开车一边问:“你延误了多久?”
“什么?”苏风眠可能是哭得有点累了,慢慢平静下来。
“你大概几点飞?”
“十点。”
“改签吧,我改今晚十一点的晚班,我去找你。”
苏风眠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听力出了问题,他说:“你疯了啊?”
“我没有。”
“现在改签我得退好多钱……”苏风眠嘀咕一句,不过被季知非这么一瞎提议,他心情倒是没那么沉重了。
“的确。”
“……”
“那我改吧,你,可以收留我一晚吧,也就比你晚飞一个小时,你在机场多等我一个小时。”
“你不用这样的。”
“那我应该怎样?”季知非说,“能让你开心点。”
应该怎么样苏风眠对着躁动的人群发呆,思绪已经飘出去太远了。
远到记忆已经模糊的年少时代,那个时候的季知非不可能会对自己这么好的。纵然,也不至于很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