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出君利大厦门口,二人往应记方向走去。
“今晚是倪少的场,他要搞以前跟过叶老那个光头,强哥已经交代过淑仪姐那边。”何靖侧身躲过迎面而来神色疲惫的下班族。
“其实我觉得倪少也不错啊。”何武说完就被何靖转头剜了眼,顿感心虚,声音都小了,“我意思是跟了倪少之后我们确实待遇升级,以前我去那些场里哪有人会给我点烟的。”
“你是觉得强哥委屈你了?”
“我又不是这个意思,但强哥也很听倪少话啊,谁会跟钱过不去?”
利益至上是人的本性,何况他们捞偏门,只有上位和去死两条路,连做普通人的资格都没有。何靖没再回应,疾步往前。
沉默不是因为何武说得不对,而是何武说得太对。
推开茶餐厅的门,仅有零散几个客人。平头提前过来和厨房肥郑赌了两把扑克,他原名杨广熙,是何靖何武两兄弟的同乡。论打架斗殴比不上何靖,论夜夜纵情比不上何武,最大爱好就是赌术。自小跟着叔父混过各种牌桌,耳濡目染一手花样翻飞得让人咋舌,记忆力了得。在赌庄碰上赌客手气太好一晚豪赢的局,都会换平头坐庄,保证人和钱必有一样留下。
“次次都是我输,没意思。”肥郑把牌一摊,臃肿身体像泄气皮球往后靠去。
“那你又次次都要跟我玩,输得有瘾啊——”平头叼着烟,眼睛笑得微弯。他长得意外秀气,尤其一双黑睫下薄薄单眼皮,菱形薄唇又俊又痞。在一众日晒雨淋的古惑仔里皮肤白皙身材瘦削,故而剃个何靖同款平头,增添些badboy气息。
“肥郑,接客——牛丸面配冻鸳鸯,加个溏心蛋。”何武进门就下单,挑眉向坐在旁边吃碟头饭的张永强打声招呼,“强哥。”自顾自走到平头旁边去看他手里的牌。
“日日来这吃白食,我如果真的做鸡应记早就倒闭了。”
“你输给平头的钱够我们吃到下地府啦。”
“衰仔,我等下就让你吃断头饭送你上路。”被戳中痛脚肥郑猛拍了何武肩膀,何武装作吃痛龇牙咧齿。
“阿靖吃什么?”肥郑边走进厨房边问。
直接坐到张永强对面的何靖头也不抬,“和阿武一样吧。”
“怎么今天迟了?”问完之后张永强把吃得散碎的米饭用勺子拢起,端碟囫囵扫进嘴里。
“淑仪姐介绍了款好菜,阿武今天吃外卖。”何靖挑眉,冲何武方向努了努嘴。
“你什么都最厉害,就是吃素这点不行。”张永强用舌头剔着后槽牙,“多少妹妹想倒贴钱请你吃肉吃野味,你都不吃,浪费可耻。”
何靖无所谓地耸肩。
张永强开口交代,“等下吃完饭,你过去雷公那里拿家伙,我们几个先过去。”
满身歹意的他们走在大街上本就容易招惹警察查证搜身,平日最多带把小刀防身。家伙一般放到雷公诊所,有需要便提前过去拿。
这是张永强一贯的安排,何靖他们从不反驳。
“好。”
橘黄日光下沉至窗台,撒了满室昏黄。饭后的何靖独自穿过应记后门往雷公诊所走去。张永强离开前犹豫了一下,让平头留下负责晚上开车送何靖到大富豪,他与何武先去。
何靖人高腿长,从马路边拐了几个弯进入窄巷,左转右行,不消一时叁刻即到了门前没有牌匾的小诊所。只见一副极其直白的对联贴在左右两边:
“雷公济世”
“劲过华佗”
“雷公——”何靖喊着人踏上两格低矮阶梯进门。只有一张接诊桌,两张凳,一个六抽屉的矮柜,桌上放着已经擦蹭刮碰得泛着油亮的大算盘。老旧矮楼连修补装饰都懒,脱落了几块墙面的灰墙上只有一个时钟和一副挂历。
从左边侧门出来一个戴眼镜的坡脚小老头,“阿靖来啦。”
“我过来拿家伙。”
“要刀还是枪?”
“四支枪。”
雷公直接走到矮柜前面,拉开抽屉拿出四支黑色手枪。何靖皱眉,“你把家伙直接放在这里?”
“那不然呢?放门口吗?”雷公直接把枪丢给何靖,一脸无所畏惧,“你们这群古惑仔每个礼拜都来报道,准时过上班族。来的时候不是断手就是烂脚,一身血腥巷尾都能闻到。除了你们谁还敢来?”
何靖将两把枪扎进长袜里用裤脚盖住,另外两把拉高衣摆揣进裤子口袋。
雷公眼看着何靖把枪放好,“张永强是叁条腿被砍了吗,就让你一个人过来拿?四支喔,大摇大摆招摇过市,贪o记的茶好喝?”
“我走暗巷回去应记,到时候平头开车载我过去。”何靖也一脸无所畏惧,勾起嘴角,“走了——”
雷公摆一摆手。
何靖沿原路走回。看似亲近的楼宇靠一堵堵高墙隔出这些鲜有人迹的逼仄巷子,零零落落堆了各种物品。撕碎的旧照,残破的玩具,被嫌弃过时的开襟印花外套,为下一任同居伴侣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