食客等过了头,期盼中夹带抱怨,再美味的风情也大打折扣。
蒋慈爱鱼,海鲜粥无鱼不成气候。美国人怕刺,这里属海鲈最受欢迎。何靖先去超级市场逛了一圈,新鲜的少,冰鲜的多。经一位发白肤红的奶档大叔指引,绕道去了往东一公里外的海鲜交易档口,挑回这条体粗身长的黑鲈鱼。
眼珠浮突,腮骨有力。靠吃小鱼小虾为生,脾性凶残,摆尾起劲,肉质必定爽中带韧。
入粥一流。
“怎么不买蟹?”蒋慈隔着料理台扫视食物,发现少了一味经典海产,“这边螃蟹不好吃吗?”
“你现在体质偏寒,又来月经,不能吃蟹。”
何靖拍晕鲈鱼,开膛起骨,快得连那条鱼都未认清凶手真面目便黯然死去。
“蟹扎居在泥里,淤积残留多,寒湿极滞,对身体不好。”
糜糜白粥在灶头冒烟,鱼片先下,搅拌中头尾轻卷,凭热力锁紧肉汁。虾随其后,见红就收,粥内余温足以焙熟一锅美味。
葱姜撒入,备薄盐。生菜丝为丰富口感,临关火前铺上,还点缀了翠绿颜色,十分惹眼。
蒋慈腹中馋虫早已大叫,何靖交代一句,“小心烫嘴。”
“我又不是叁岁小孩。”
何靖轻笑,沿粥边勺出粥水。蒋慈费解,“为什么你要勺那边,不勺中间的?”
“小时候赶时间,日日早上捱碗白粥就出门念书。经常勺中间的,烫到舌头发麻。后来我妈说如果要吃得快,先勺粥沿,贴着锅边的最快凉。”
“劳苦大众的生活智慧,蒋小姐试试。”
蒋慈轻吹匙羹,送入嘴里。她对饮食不挑,这种食客反而最难伺候。何靖惯了样样迁就自己,连这煲粥都有了当年的味道。
“你还记不记得——”蒋慈抿了抿嘴,“最后那次,你说我们再去吃海鲜粥。”
分手前夕,盛阳之下。何靖无数次忆起二人过往,心如刀绞。他空出一只手搂住蒋慈肩膀,“不开心的事,就不要去想了。”
蒋慈摇头,没有说话。
何靖见她沉默,放下匙羹拥住了她,“怎么了?”
“我会经常挂念我爸……”蒋慈眼眶泛红,“你,你会不会……”
“会。”何靖手心用力,把她箍在怀内。那个记忆里意气风发的何武,自己自小照顾长大的亲弟,“会想他。”
逝去的,已逝去。不能说命运不公,只能是愿赌服输。
这餐饭吃得安静,蒋慈收起泪水,以食物温饱心灵。
夜幕早在何靖归家后从地尽头落下。这间民宅毗邻自然保护区,夜色中葱郁树木影影绰绰,挡掉海风咸腥,送来泥土芬芳。
“要不要去露台看星星?”
“嗯。”
露台一盏悬在屋脊的吊灯,昏昏沉沉,温和暧昧,笼罩二人重迭黑影。何靖自身后拥着全港最靓最好的女人,顺她视线探向远处。
“那粒是什么星?”蒋慈发问,“好像特别亮。”
“可能是ufo。”
“那会不会把你带回几万光年后的家乡?”
“会啊——”何靖浅吻她的发顶,“到时候你不要呼天抢地,我要回去继承几百亿的矿山金山。”
“说不定会有核辐射,能治愈你的妄想症。”
“我只妄想你。”
他从口袋掏出一个小盒,递到蒋慈面前,“给你的。”
蒋慈惊得回头看他,“你,你——”
何靖自行打开,那朵玫瑰依然美丽,精致,泛着矜贵色泽,丝毫未变。
“你给回我的……”他声音转低,念及唯一一次被她抛弃,“送给你了,怎能给回我?阿慈,你好狠心。”
蒋慈哭笑不得,“那是误会。”
“都怪那个扑街廖胜,你不信我,信他。他哪里比我好,又没我高又没我靓仔!”
“说了是误会——”蒋慈白了他一眼,“叁十岁人了,还这么幼稚,快点帮我戴上。”
何靖帮她把项链戴上,情不自禁在玫瑰上印了个吻。
“永远不能摘下来。”
“万一断了呢?”
“镶好重新戴。”
“这种款式万一以后过时了呢?”
“你这么靓,戴什么都不会过时。”
“嘁,油腔滑调。”
“是情真意切。”
你是我绝无仅有的那朵小玫瑰啊。
翌日,二人从弗州离开,一路南下,两日后抵达迈阿密。
沿途与美国中西部的黄土荒山迥然不同,葱郁森林,河面高桥,发达悠长的海岸线波光粼粼。
四季如夏,各色人种,相比于纽约,迈阿密根本不像个白人国家。随处可见肤色偏深的异域风情,穿着清凉颜色大胆,连蒋慈也看得眼热。
“我也去买条裙子穿,你看那款好不好?”
“露了半个后背,似乎不太好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