个女人为爹爹生下一个盲女。
要说盲女,凤家也不是养不起,主要是她这个妹妹,生下来不哭不闹,不喝母乳,不爱睡觉,哪个正常的婴儿像她一样?
种种不寻常令她早早失去爹爹疼爱,三岁开始放养,三岁后她再也不曾在府里见过四妹妹,想来是住进了鸣凰院,与世隔绝。
这么一想,她又忍不住同情这个貌若姑射的瞎眼妹妹了。
瞎眼妹妹又捧起一卷书,指腹抚在其上。知道她在看书,二小姐问:整天与书为伴,你不闷吗?
起初进来时她光顾着惊艳这女子绝色,这会才留意屋子里除了桌子板凳,满满的书籍,随便扫去,种类繁多,道家典籍,圣贤著书,甚至坊间早几年便不时兴的话本在此处还能见到。
不闷。有趣。
有趣?这哪里有趣了!在这呆一会,被书熏着,她半刻都受不了,是真没看出趣味在哪。
罢了,她也不配知道。
二小姐自暴自弃,心里的一块大石头随之放下。是妹妹,总好过真是爹爹偷养在府里的女人。
瞎眼妹妹皮相甚好,气质更绝,可惜二小姐天生和这些书本不对付,囫囵着说了两句话,匆匆走开。
又过去三刻钟,水玉放下书,望着窗外怔然出神。
这些时日她总能梦见上界种种,她坐在琼花桂树,笑看站在树下的阿烨。
长烨圣君傲岸容美,风华无双,一身火红衣袍,性冷桀骜,不苟言笑,独独将满心温柔给了后天修成星主的她。
上界时光,她们动心倾心,从水火不容慢慢互相倾慕,她们的爱情和后面几世相比,纯情地过分。
一个吻都没有,阿烨却肯为她弃道殒身,舍了生来的泼天荣耀。
心尖情种热烈鼓噪,映着那人火红衣袍,倾城媚色。
这是属于她的圣君,是住在她心尖的长烨。
道将成,只欠东风。
东风何时来呢?
水玉相思入骨,提笔描画那人眉眼。千年前的长烨,千年后的阿景,两人容貌肖似,某些地方却不同,想来是尚未归位的缘由。
阿景她喃喃低语。
心血来潮,弃笔出府。
无人得见瞎了眼的凤四小姐拄着拐杖身形散在长风。
守在院门口的婆子一如既往地守着院门,严格遵从老爷的吩咐,不准四小姐出门,省得要凤延城的人知道他生了个古古怪怪身有残疾的女儿。
长街,人来人往。
水玉拄着拐杖漫无目的地走着,看看天,看看地,仰头吹风,俯首盯着从脚边溜过的蚂蚁。
世人看不见她,因为她即将道成。
即将道成,而她等了生生世世的人至今未出现,她握着拐杖,神色从容地走过点心铺。
想着前世、前前世、前前前世梦中相会的场景。心情极好。
她爱长烨,也爱长烨的每一世。
炒栗子,炒栗子,新鲜出炉的炒栗子呦!
卖花,卖山野玫瑰
麻烦来支花。水玉停在老婆婆身前,一串铜板不声不响进了老婆婆口袋,她随意取了一支,颔首轻嗅。
是自然纯澈的花香。
记得某一世,她送了长烨金色的流光玫瑰,至于送玫瑰之后的事
她心跳如鼓,不敢再想。
总之,很开心就是了。
她漫不经心行走人间宽广的街道,倏地步子一顿,隔着人海,直直朝某个方向望去。
身影单薄的女子一头雪发,气息缥缈,孑然困苦地一步步走着,长裙曳地,满身伶仃。
周遭来来往往的人同样看不见她,昼景身体穿过厚厚的城墙,眼神茫然痛苦她找不到舟舟。
任凭她修至化境,她找不到舟舟。
找不到十四,找不到和她相约永恒的姑娘。
她找不到她。
找不到。
怎么也找不到!
她快疯了。
或许已经疯了。
浑浑噩噩,行尸走肉。
倏尔,手腕被人握住。
昼景愣了半晌才记得抬头,女子白衣素淡,手持玫瑰送至她面前,哄小孩似的弯了唇,语气带着讨好,更有化不开的眷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