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智眉头紧皱,脱口而出便道:“自然是皇上的旨意!”
谢玹身姿如玉,面无表情的问道:“圣旨何在?”
“圣旨……”赵智顿了一下,登时火冒三丈,“谢玹,你这是什么意思?难道本王还会假传圣意骗你不成?”
“我同王爷素无往来,自是不知其品行。”
谢玹一开口就把人气了个半死,偏生他半点觉得有哪里不对,依旧是语调微凉,“我只知道天牢重地,没有圣旨,一概不得寻私仇。”
声落。
靠在稻草堆里的谢珩低低一笑,琥珀眸里笑意零星,“这上好的佳酿,我今日怕是没口福了。”
瑞王和新晋的谢侍郎你来我往,于唇枪舌剑之中过招数回,站在牢房里的一众人静若寒蝉,谢珩这一笑,突兀而嚣张。
赵智的目光在谢珩和谢玹之间回来打量着,老皇帝做事一向不会留人口实,在天牢之中毒杀忠臣良将这种事,怎么可能会下明旨。
谢玹分明是故意为之。
着实可恨!
“好你个谢玹!你在父皇面前装得跟谢珩反目成仇似的!暗地里却在天牢里保着他,如此阳奉阴违,待我回禀父皇。哼!”瑞王瞬间明白了什么似的,怒道:“谢侍郎,只怕你就要同你的好长兄一起在黄泉路上作伴了。”
“瑞王怕是有眼疾。”谢玹伸手,夺过了赵智手中的酒杯,面无表情的走向了谢珩。
少年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家长兄,眸子如墨色侵染,幽暗的深不见底,“我早已向皇上请旨,若杀谢珩,一定由我亲自动手。”
赵智一惊,眸色复杂的看了两人一眼,随即反应过来道:“既然如此,那本王乐得清闲。”他顿了一下,再开口时语气便带了七八分快意些许嘲讽,“谢侍郎,你倒是动手啊?”
谢珩缓缓坐直了,抬眸看着眼前如玉如琢的侍郎大人,微微扬唇,“有劳……”
他刚说了两个字,衣领忽然被谢玹拽住。
平日里只提笔,从未同人动过手的三公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,一手就将谢珩从稻草堆里拎起来,摁在墙边,面无表情的问他:“谢珩,将赴黄泉,你还有什么遗言?”
谢珩想了想,勾唇笑道:“想诸君陪葬,可算?”
“岂有此理!”赵智气得冒火,一手夺过身侧狱卒手中的鞭子,就甩了过去。
谢玹拽着谢珩,背对着众人,鞭子一半抽在谢侍郎手臂,一半打在小阎王身上,血痕从他手背开始裂开,蔓延至后者心口。
血迹斑斑,触目惊心。
众人都愣了愣。
谁也没想到谢玹竟然避也不避。
赵智还不解气,眼看又要动手,丰衣足食连忙上前拦住,强行把人拖到了牢房门口,“瑞王爷,我家大人明日还要上早朝的,若是有人问起这伤怎么来的,底下人说漏嘴,只怕有损王爷的名声啊。”
赵智随手扔了鞭子,恨恨的看向墙角那对搞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堂兄弟,眼中满是不屑。
雨水从狭小的窗户潜入,落在两个少年脸上,冰凉刻骨。
谢玹一手拽住谢珩的衣领将他摁在墙上,一手端着酒杯,冷声道:“你不是手握重兵,欺君罔上吗?你搅得帝京城人人自危,如今却在天牢里却成了等死的忠臣良将!你怎么不反啊?谢小阎王!”
一众人都屏住了呼吸,大气也不敢出。
所有人都当谢侍郎这话是在讽刺谢小阎王,当日谢珩一步登天,谢家这位三公子还是籍籍无名之辈,还要在府里看他的脸色过活。
如今确是上下颠倒,今非昔比了,这心里得积了多少怨念,才会在人之将死的时候也要讨回来啊?
唯有谢珩看见,他那素来无波无澜,如同玉雕塑一般的三弟,墨眸染红,咬牙切齿道:“你倒是反啊!谢珩!”
谢珩抬眸看他,唇角忽然上扬。
谁说他家三公子是面无表情的玉雕像?
如今这凶狠模样,比他还像阎罗殿里出来的。
窗外风雨疏狂,夜幕之下,满城昏暗,天牢里灯火摇摇欲坠。
雨水从谢玹额间滑落,恰恰滴入眼角,随之滑落。
像是玉雕像落了泪,眼眶红的厉害,偏生背影要不动如山,硬生生的忍着。
谢珩拂开谢玹的手,靠在墙上笑了笑,“我赌一次,只赌一次,他不会杀我,或者……没法杀我。”
“断肠酒都送到你面前了!你还有什么可赌的!”谢玹低头,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嗓音道:“如今只剩一条路。杀了赵智,反出去!”
自赵毅登基这二十年来,大晏江山风雨飘摇,日渐衰弱。
可从前,大晏也曾是万里升平,人间锦绣地。
而如今,君不正,臣不忠,搅得一团嘈乱。
赵毅想要为国不顾自身生死的纯臣,却也怕纯臣心怀万民,将他赵氏皇族放到第二位甚至更远。
帝王之术,只为掌天下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