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阖上眼再一次昏死在雨水中,冷,好冷……
早知道他当年应该死在狗笼子里,不对,应该死在那个山脚下,那样更好、更好……
“救人。”
少女脆生生的声音隔着雨水落进他的耳朵,像是隔了几重山。
雨水滑进唇间,他抿了抿冰凉的水,那抹冰凉一直淌进他的喉咙里,刀割一般的痛。
少女似乎还说了什么,雨声太大,将她的声音尽数压下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疼痛再次充斥他身体里的每个角落,他艰难地抬了抬眼,才发觉自己被扶了起来。
“撑着点,上船再给你治。”
那个脸上有痣的人这么说。
治他干什么?
动他他反而疼,还不如让他在这等死。
他想打开对方的手,可直到被拖到船上,他的手都没能使出一分的力气,漫天的雨落下来,砸在他的耳边,像是一场暴怒狂吼。
他垂眼,看着胸口的血淌下来,顺着雨水一颗颗砸落到地上,溅出一个个血涡。
余光中,一抹裙角在风雨中扬过,上面似乎映染了一朵什么花,明明雨水被打湿,看着却依然生命力顽强。
是什么花?
他想去看,却看不清楚。
从隧道那闷头一棍打下后来,他的思绪就一直断断续续。
等他再有意识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,周遭的环境轻微摇晃,顶上的灯也在动。
“呕——”
他从床上翻过身来,对着地面一通呕吐。
进来两个船员模样的人给他收拾,一脸的嫌恶,手紧紧捂着鼻子,“真不知道把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玩意救上船干什么。”
“小姑娘心地善良嘛。”
“切,又不见她自己来弄,这吐得船上全是味道,恶心死了。”
船员将趴在床头一动不动的他推回床上,随手给他擦了擦嘴又把被子盖上,“居然给盖这么松软的被子,拿我们的换一下吧,我还没盖过这么好的呢。”
很快,他身上盖着的就变成一条冷冰冰的被子。
不过他也不在意,浑浑噩噩地躺着听船外的雨声,听自己生命的倒计时……
自他有记忆开始,他就没有离开过北港,第一次离开,就要死了。
灯被关了。
故意放轻的脚步声在船尾舱里响起时,他是有点听见的,只是意识模糊,总感觉那双脚走了大半天才走到他身边。
应该是那个长痣的男人的女儿,走路轻得像踩在棉花团上一样。
他阖着眼没有理会,忽然,身上连那条冰冷的被子都被人掀走。
终于发现他这人救不活,要动手了么。
也是,与其留在船上还不如扔下海干净一些。
他一动不动地躺着,并不在乎。
一阵浅淡的香气忽然伴着温暖落下来,将他的身体覆住,他发现自己身上被盖了条比之前被子还要松软的被子,上面还带着暖和的温度。
他在自己一身的血腥味中闻着那股淡淡的幽香,陌生而且好闻。
一双小手在他的肩侧按了按,帮他把被子压紧。
他动了动,不适应这么香的被子。
“哥哥你醒啦?”
少女惊喜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。
哥哥?
他可没妹妹。
他没动,也没有任何的回应,少女转过身去开灯,自顾自地道,“冯医生说,他的药水带得不够,光靠那个不行,你得吃药才能好,我给你拿药。”
声音清脆又柔软,带着几分热情。
突如其来的明亮让他睁不开眼睛,眼皮不住地抽动,他现在这个鬼样子就该腐烂在黑暗里……
“关灯。”
他沙着声音开口,语气很冲,半眯的视线里,那一抹细瘦的身影站在床前似乎被他吓了一跳,手里的药瓶也掉在地上。
她弯腰去捡,身上的睡裙白得像一捧雪,没沾一点尘埃,纯洁到足以叫别的颜色自惭形秽。
他闭着眼将脸埋进被子里,又被被了上的香气冲得脑袋疼。
很快,灯被关了。
他更习惯黑暗,在自己习惯的颜色里,他昏沉地睡过去,耳边似乎一直有人在讲话,他想阻止却没力气。
“其实我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,可我说不上来,妈妈爸爸、高叔叔、冯医生都说我只是水土不服……”
少女坐在他床边的地上自言自语般地说着,“我想找人说说话,帮我解惑,我也找不到。”
“……”
“不知道到底死了多少人,他们死的时候一定很疼很疼……怎么会发现这么让人难过的事呢?”
“……”
罗嗦。
他咬了咬牙,艰难地转过身面向里侧,把背留给她,想让她快点离开。
“哥哥,我觉得死亡肯定是很痛苦的事,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