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路,长毛军一直打到泰州,我们是沿着河汊子摸到长江口的,差一点都见不着您了!”耿于仁大为动容,致庸摆手道:“耿大哥,甭听他胡说。所以来晚了几天,是因为还要赶到福州去给你提银子,提了银子又要雇镖车。还好,最后几天路挺好走的!”
耿于仁道:“不晚不晚,一点也不晚。别说你现在就到了,就是大年三十到,只要到了,就不算晚。”致庸忽然想起什么:“哎,耿大哥,来前我听说,我们祁县的大茶商水家、元家,还有邱家今年都派人来武夷山贩茶,你见到他们了吗?”
耿于仁大笑:“啊,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。他们倒是来了几个人,不过没有买走我们的茶。”致庸一怔。耿于仁道:“除了水家的王大掌柜亲自带人到了我们这儿,其他像元家的葛大掌柜,他根本就没敢过长江,从山西走到襄阳府就停下了,派了几个伙计来,怎么能买得回去?达盛昌邱家的崔大掌柜也是这样,走到武昌府,见了长毛军,又给吓回去了,只有水家的王大掌柜买回去了十几船茶,可他说不敢多带,所以剩下的茶,我都给你留着呢!”
不几日茶货备齐。由于致庸急于赶往广州,一番商议之后,耿于仁慨然应允,亲自帮致庸将茶运往北方,考虑到当时的战局,这次不走西路,改走东路,先到杭州,再顺运河往北。致庸再三嘱咐耿于仁到杭州后去大德兴茶票庄找高瑞,让高瑞帮忙找人引领茶船,到了长江口见机行事,若是扬州水路畅通,就走运河北上;若是不通,就让高瑞请那位原来带致庸过江的老船家,领他们从致庸来时走过的射阳湖北上,此路虽然曲折,但能用小船将茶货运至淮安府,再雇船运往京城外的通州码头。
双方都是豪爽磊落的男儿,商议停当,三大碗酒助兴互相送行,当即各自上路。致庸的去路更为凶险,因为要直接通过太平军的控制区,所以再三考虑后,他们决定走水路,从乌溪入连江,翻过大庾岭,接着雇船入韩江,由韩江再入东江,最后到达广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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且说茂才到了临江县后,依着计划,对茶山进行了颇具规模的规划和整饬,一个多月过去,茶山的事情基本走上正轨,茂才却生起病来。不过是寻常的寒热,却拖了半个多月才慢慢好转。病后几日,随后赶来相助的铁信石原本想让茂才散散心,便邀他去县城听戏,不料以后茂才像对楚剧着了迷,三天两头往县城跑,茶山一有急事,铁信石还要去戏院找他。更有一日,铁信石在戏院没找见茂才,一路寻去,却意外见到茂才从有名的妓院梨香院出来,两个脂粉女子风情万千地将他送出。
铁信石大惊,刚要避开,茂才却一回头看见了他,大方地招呼起铁信石来,铁信石反而闹了一个大红脸。
铁信石憋了两日,终于寻了个机会,提了一壶酒来到茂才住处,酒过三巡后直言道:“孙先生,你的年纪也不小了,何苦不正经地寻一门亲事呢?却去那种地方,终究,终究有辱斯文啊”说着他抬眼看着茂才,担心他会立时勃然变色,拂袖而去。不料茂才只是神色略显悲凉,半晌低声道:“信石,你当我不想吗,可是”铁信石刚要询问,却见茂才深深看着他,以攻为守地反问:“信石,你我相处一阵,也算有缘,你也年纪不小,却为何也不娶亲?”铁信石脑中立刻掠过一个倩丽的身影,当下张口结舌起来。茂才微微一笑,淡淡道:“兄弟,你我都未娶亲,原因各自不同,若说出来,多半也是伤心事,何苦多问?”铁信石不再言语,呆呆地发起愣来。
茂才一杯杯酒灌下肚去,半天自语道:“老天生人,各有各的用处,我却不知道自己的用处在哪里?想我孙茂才,早年娶妻,自感琴瑟和谐,却飞来横祸,贤妻难产,一尸两命,撇下我孤家寡人,伤心度日;自命天降大任,可科考连连名落孙山,报国无门,荣身无路,人届中年,一事无成;即便是投靠商家,却眼看着东家步履险地,无可奈何。哈哈,我孙茂才困居茶山,不听戏嫖妓,还能做什么呢?”铁信石大惊,忍不住开口问道:“东家真的步履险地吗?孙先生您是诸葛亮,该多帮帮他才是啊!”茂才醉了,凝神看着铁信石,感慨道:“信石,你真是个血性汉子,你对乔家的这份情谊,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啊!”铁信石心中一痛,低下头去。茂才主动敬他一杯,铁信石仰头干了,半天哑着嗓子问道:“孙先生,我是粗人,不大明白这些生意上的事,眼见着乔家红红火火的,难不成真的会”他说不下去,红着眼看着茂才。茂才仰天长叹道:“东家是个性情中人,一个颇有抱负的商人,可他选的是一条险路,现在这世道变数太多,我真是为他着想,才劝了又劝,可是”他说不下去,仰头又干了一杯。
铁信石也听不大明白,又劝了几句,但也不得要领。茂才只一个劲地灌酒,很快便醉了,又哭又笑。铁信石也劝不得,索性由他去了。只听茂才断断续续地吟道:“知我者谓我心忧,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不如意事常八九,能与人言无二三”
打那以后,茂才照旧看戏逛窑子,铁信石呢,多少知道了一点他的心意,虽然内心不赞成,但也不劝了。日子忽忽而过,茂才却在又一次大醉后,忽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