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天,少年感知着笔尖在他脖颈上游移,他认得这些咒,那是光哥曾给他的那些禁术中的。
“所谓云中白鹤,非燕雀之网所能罗……所以我用了这个阵,不吝于将你看做神明。”
手下不停,源赖光平静的继续叙述,“我留了一半的人力物力,在这里牵制你。你也不必过分懊恼,这是封禁神的阵法,所有的符咒都造价昂贵,不过只要能拦住你这个时常搅混水的小混蛋,这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。”
少年仍然一言不发,他脖颈处的符咒画好了,源赖光又确认一遍,指间掠过,符咒依次亮起。源赖光最后把他从地上拎起来,亲手帮他扑了扑身上的尘土。他带着少年走到仍旧挣扎不休的白藏主身边,不用多说,少年就主动让白藏主变成小狐狸的样子,把他抱进怀里。白藏主呜咽一声,用力蹭了蹭他。
鬼切沉默地走到源赖光身后,他深深低下头,不知该以何面目面对少年。
“不是你的错,你只是听命行事。”少年居然还安慰他,接着话锋一转,睁着纯黑的眼眸对源赖光说道,“赖光,这次无疑是你赢了,可你最好一直防备,若我跑出去了,注定要搅局。”
源赖光微微闭目,他们都太熟悉彼此的个性。小混蛋少见的在正面对抗中没有算得过他,他拿下了这场关键性的胜利。
“晴明,你败于你的天真。”他将少年秘密押送至提前准备好的封禁之地,拉门慢慢合死的时候,他看着渐渐淹没在黑暗中的那个小混蛋说道,“这才是上位者的肮脏手段,你看好了。”
少年摸着小狐狸的脑袋,抬起眼来。他就算在被关押的情况下,正坐时也是脊背挺直的,白藏主向源赖光露出獠牙。
“赖光,我记下了。”
源赖光身为讨伐大江山的主帅,十分忙碌,很快就离去。鬼切望着那扇已经关上的拉门,垂下眼,他解开衣袖里的一个暗袋,蝴蝶之灵翩然飞出,绕着他轻飘飘的旋转。
鬼切眼中显出浓烈的挣扎神色,他向那扇拉门走出一步,门内突然传来声音。
“跟上去吧,鬼切。”少年的声音隔着拉门传出,就算看不到,也仿佛知道他想做些什么。
“我不会陷你于两难的境地,你向主君尽忠,我与你的主君敌对,因而你参与拦截我,这没什么不对的。”少年始终在冷静的说道,“我疏忽了,本来除了小白之外,应该再召唤一个式神跟在身边,而我没有这么做,被抓住也是理所当然,只是……”
“我万万没有想到,光哥会花费一半心力来拦截我。”
这可真是了不起的高看,他不知道自己在光哥心目中究竟算是个什么样的存在,但是看看手腕上的符咒,他现在知道了。
门外寂静无声,鬼切似乎是走了,他摸摸手上的符咒,思考破解之法。
“晴明大人,小白完全使不上力气……”白藏主沮丧的垂着耳朵呜呜,“小白也没能帮上晴明大人。”
“连我也没能预料到这种事,怎么能怪你呢?”少年轻声叹气,他不是不忧虑的,光哥这一回真的铁了心要退治大江山众鬼,他若是不及时出去,恐怕情况不妙。
房间里十分昏暗,身上的灵力全被锁死,一点都不剩。少年正坐一会儿就感到疲惫,向后挪了挪靠在墙壁上,白藏主毛茸茸的身体暖着他的手。几次冲击失败之后,他合上眼打算浅眠一会儿,还是身边窸窸窣窣的响动将他惊醒。
——是一只灰绒毛的小鼠,从墙边一个洞钻进来,已经在他旁边堆了一小堆金黄的谷粒。小鼠看了看谷粒堆,胡须动动,又钻出去,不多时带来更多的谷粒,小心的堆在他身旁。
“大概到了时间会给我送饭的,你不用担心。”土御门伊月温和的看着那只灵智还十分模糊的鼠妖,“可惜我现在给不了你灵力,就给你点血吧。”
他戳破手指,一滴鲜血流出来。鼠妖吮了血,眼睛可见的灵动许多。
“麻烦你帮我送一封信。”少年轻声说道,“送到贺茂家,给保宪。”
他匆匆扯了一片里衬,手边一时没有颜料,可用他自己的血未免灵力太强盛,可能会被发现。
他苦笑了一声,光哥还真是安排得滴水不漏。
门外传来声响,一名源氏阴阳师匆匆赶来,似乎察觉了微弱的妖力。他看到源赖光大人的式神坐在门口长廊上,怀里抱着刀,不由得心里畏惧,脚步也迟缓起来,最后想到源赖光大人的命令,还是硬着头皮上前。
“鬼切大人,我察觉到有微弱的妖力在四周,源赖光大人说过……”
“是只鼠妖。”鬼切淡淡道,“已经被我斩杀了,妖气不久就会散去。”
他推出一截刀刃,有一点暗红的光闪过源氏阴阳师的眼角。阴阳师当即不敢再看,低下头迅速离开。等他走了,鬼切原地等待了一会儿,确认源氏阴阳师的气息完全离开,才起身来到拉门边。然而几经犹豫,他仍然没有进去的勇气。
隔着一道门,仿佛隔着一段悠长的岁月,一些梦山上蓝色的花在飞,还有明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