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启迎这时真的觉得哑口无言。
半晌,他避开顾长思的目光,平静又带了一丝恼怒地望着面如土色的葛云:“你又有什么话好说?”
“葛云,朕待你不薄,当年朕选中你,又提你进金吾卫,就是因为你不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呐。”
“薄情寡义……”葛云喃喃着四个字,在舌尖上嚼了四个来回,忽然狂笑出声,“薄情寡义!!宋启迎,这世上有谁比你更能配得上这四个字!!!”
“你问我为何报复你?可你又如何对霍长庭的呢!!他明明是我大魏最有威慑的一支枪,你为他加了无上的尊荣,告诉所有人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将帅之才,可你对他做了什么!?你杀了他!!!”
“朕没有!!!”宋启迎眼睛都瞪圆了,那一瞬,顾长思敏锐地察觉到宋启迎极快又极轻地瞄了自己一眼,“你从哪里听来的无稽之谈?!五年前嘉定之役是天灾!你别把朕想的那么卑鄙,无论如何,朕也不会拿江山社稷开玩笑!!!”
“有没有你自己知道,要不然,你为什么不告诉顾——”
宋晖猛地蹿了出去,在他把话说完之前一拳狠狠揍在了他的面颊上,一声巨大的闷响,鼻血自葛云灰败的脸上喷涌而出。
“葛云,你是真的找死吗?!如此大逆不道之言,论罪当株连九族!”
“九族?”葛云痛苦地哭笑,“我哪里有九族,要不然你的好父亲为什么嚷嚷着要杀我这么久,却从不提株连九族之事呢?我有没有九族,我是个什么身份,你的好父亲最懂得了,不是吗?”
“事到今日,我的确无话可说。”葛云调整了下姿势,渐渐凑近了顾长思,“我死无所谓,但是,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霍长庭了吗?你不要、不要忘了他啊……”
“他原来总跟我讲,今天你多吃了两口桂花糕,是长安城老字铺的,明天你又多喝了两口聚仙楼的忘忧饮,说它喝完后唇齿留香……你的字帖、你的喜好,我都是从他那里知道的,他记得你这么多事,你可不可以,不要忘了他啊。”
他跪在顾长思脚边,艰难地一下、一下磕头:“是我的错,我想报复你,我替他不甘心,我怨恨你不记得,是我一个人的错,和长庭没有关系,如果他有机会入你的梦,你也不要怪罪他拿了你的字帖,是我偷来的,都是我自己的主意。”
“他是个特别、特别好的人,不该被你忘记的。”
“好不好啊,求求、求求你了……”
岳玄林猛地把出神的顾长思拉到身后来。
“葛云,刺杀陛下在先,嫁祸皇亲在后,罪犯滔天,罪无可恕。”岳玄林捏紧了顾长思的手,“陛下,臣进言,请于明日午时立刻处斩,他已然开始攀咬无辜之人,不必再审了。”
宋启迎仿佛累极,摆了摆手:“就这样,都下去吧。”
“陛下,臣还有一言。”顾长思感觉到自己的手在被岳玄林收紧,但他还是问出来了,“狼族公主已经捉到,是否需要审问,证明霍尘清白?”
话音未落,葛云像是被触碰到了什么一般,猛地爬了起来,又被宋晖按了回去:“他到底是不是?他到底是不是!!!宋启迎!皇帝!!陛下!!!霍长庭他,是不是还活着,他是不是回来了!!!”
宋启迎远远地指了指他:“封住嘴,带下去,喂哑药,朕不想再听到他任何疯言疯语,滚。”
“陛下!!!我有一句谢,一直没能对他亲口讲,你见到过的,你明白的,我念了一辈子,一辈子啊!!!”
他撕裂的嗓音沉寂在如霜的月色里,十指被他的挣扎抓得鲜血淋漓,拖出长长的血迹,一直消失在视野的尽头。
顾长思望着那斑驳的血迹,心里闷痛得厉害。
求求你……别忘了他好不好啊。
“长思,”岳玄林捏了捏他的手指,强迫他回过神,“回去歇着吧,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。”
顾长思这才彻底清醒过来,胡乱地吸了口气:“那霍尘……”
“我会和陛下一起审狼族公主的,你放心。”岳玄林的语气不容置喙,“回吧。”
终于,宫内的人三三两两走尽了,宋启迎才跟被抽干了力气一样,跌坐在龙椅上迟迟回不过神。
“玄林,你想跟朕说霍尘的事,对吗?”宋启迎疲惫地捏着睛明穴,“之前你不肯说他的来路,朕知道你有顾虑,可如今种种,究竟如何,你都可以讲了吧?”
平定
“之前你同朕讲,你不清楚他的身份来路,不敢确定他是不是长庭,所以才要留他在身边,再做定夺,朕准了。”宋启迎的语气低沉,在夜色深重之中有着化不开的倦意,“如今,你能确定了吗?”
岳玄林拱手道:“臣能。”
宋启迎的眼神骤然变得锋利起来。
岳玄林清晰吐字:“他的确是。”
宋启迎彻底坐不住了,他猛地站起,脸上都带了些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欣喜和惊讶:“当真?!你确定么?那当年朕吩咐他做的事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