加仔的黑色丰田海狮面包车停在在生锈的集装箱堆后,韦文嚼着口香糖的腮帮突然停止鼓动,两百米外阿鬼的皇冠轿车启动,两人一路从码头跟到尖东。
阿鬼下车时掂了掂手提袋,黑色外套下摆沾着淡淡鱼腥,今晚靓坤让他盯着叁箱泰国来的「干货」,却没提货里掺了十公斤四号海洛英。
他走上二楼棋牌室,再出来时手提袋不知所终,转进暗巷,却在第叁个转弯处顿住,后颈的冷汗比春雨更凉,转身时,看见两个影子从二楼空调外机上跃下,左边那个寸头男人落地时膝盖微屈,右边戴银色耳钉的男人把玩着匕首,手臂上的纹身在路灯下泛青,阿鬼认得他们。
&ot;东星几时改行做跟尾狗?&ot;阿鬼嗤笑出声,舌尖顶起腮帮,将槟榔渣啐在加仔脚边。
“靓坤只狗吠得再响,今晚都要食屎。”韦文手里的匕首划过墙壁,让人头皮发麻的响声伴着石灰簌簌落下。
阿鬼却慢条斯理掏出打火机,火苗在他轻蔑的瞳孔里跳动:&ot;我回来叁日,你们跟足叁日,又跟住我条女去买姨妈巾,你哋东星咁中意闻女人味,不如转行做姨妈巾生意。”
“好主意,”加仔开口时已经欺近半米,“东星姨妈巾生产出来第一时间送去深圳给你老婆同个女用。”
巷角传来野猫撕心裂肺的嚎叫,阿鬼盯着加仔从口袋里掏出的照片,是阿鬼老婆接女儿放学,女儿拿着玩偶笑得天真,而妻子脖子上戴着他去年送的玉佛。
挥拳的破空声几乎和匕首划出的声音同时响起,阿鬼侧身避开韦文的匕首,拳头却被加仔反手扣住,肩关节发出清晰的「咯嗒」声,膝盖被踢得跪下。
阿鬼喉结滚动着,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像生锈的弹簧:“&ot;江湖规矩祸不及妻儿!你们东星连最后道义都唔守?!&ot;
&ot;道义?&ot;韦文膝盖顶住他的尾椎,“你帮靓坤散货给学生,点解唔同班细路讲道义?&ot;
“你们试下动她们一根头发…”
“我只要真相,”加仔蹲下,拍了拍阿鬼的脸,语气轻得像哄小孩,“你将包粉放在我们东星的场,你以为返大陆几个月就当没事发生?”
“你想点?”阿鬼的脸贴在潮湿的地面。
“去差馆讲清楚,点解放包粉在银河。”
&ot;让我老婆带个女返乡下,只要她们离开我即刻去差馆认哂所有嘢!&ot;
加仔猛地踩在他手腕上,鞋尖停在手腕缓慢旋转,“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讲条件?”
阿鬼倒吸一口凉气,仍挣扎着嘶吼,“别搞她们,我马上去差馆。”
加仔掏出手机,对面接通后按响免提,听筒里传出阿鬼女儿的声音,&ot;同你个女讲嘢。&ot;
话筒里阿鬼老婆问发生什么事,说自己已经在回乡下的车上,女儿喊着爸爸,阿鬼那句听妈咪话一说完,加仔就掐断通话。
“你老婆返乡下卖鱼蛋好过跟住你食子弹。”
张永贤刚从便利店出来,手里的烟还未撕开包装,目光被一团阴影切开,穿黑色外套的男人正靠在路边栏杆抽烟,男人抬眼的瞬间,张永贤看清他的脸。
张永贤将烟揣进裤袋,离男人不到十米时,男人突然跑开。
“站着。”张永贤鞋子在地面上磕出脆响,后巷窄得像条被踩扁的蜈蚣,巷内各种杂物堆积乱放,阿鬼拐弯时撞翻的垃圾桶在身后滚出闷响,追到一条头顶满布电线的骑楼底下,张永贤停步,狭窄的死巷里,阿鬼背靠着墙面,指间还夹着未熄的烟。
“追我这么紧,小心肾水不足。”阿鬼咧开嘴,后槽牙缺了半颗,嘴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油脂,像是刚啃过烧鸭。
手铐撞在水管上发出轻响,张永贤没急着动手,反而从裤兜摸出刚才买的烟,“5月17号晚,你在哪?”
阿鬼突然笑起来,右手手腕上被加仔踩过的部位越发疼痛,“不记得,可能在叫鸡。”
审讯室的椅子被摇得吱呀作响,阿鬼跷着二郎腿,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桌腿,眼睛盯着张永贤放在桌上的证物袋,透明塑料袋里的锡纸包在灯下泛着光。
头顶的灯光在张永贤脸上投下青灰色的阴影,录像机在墙角“咔嗒咔嗒”倒带,屏幕上的雪花点突然炸开,现出银河夜总会更衣室的模糊画面:阿鬼戴着鸭舌帽将密封袋塞进陈少婷的化妆袋。
录像放第二次时,他挑眉吹了声口哨:&ot;谁拍的?技术不错啊,角度选得够刁钻。&ot;
张永贤指着录像机里的男人,&ot;为什么要放包粉入陈少婷化妆袋?&ot;
阿鬼看着录像里自己有些变形的侧脸,那天靓坤刚接到走私来的「好货」,就把一小袋海洛英塞进他口袋:&ot;把这东西藏进银河。&ot;
阿鬼扯动嘴角,语气依旧吊儿郎当,“个八婆骂我癞蛤蟆,我咽不下这口气。”
&ot;你跟他们什么关系?&ot;李文浩将「明报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