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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节(2 / 6)

在临近放假的最后一个星期天,她匆忙地跑到男生宿舍给少平还书。少平没在。金波告诉她,孙少平回家去了。她只好折身回了自己的宿舍。

回到宿舍后,她收拾东西时发现自己的干粮袋里还有几块白面饼。夏收开始后,她星期天回去常出山捡麦穗,母亲就用这麦子磨了点面给她烙了几张饼。她吃了几块,剩下的这些舍不得吃,一直放着。她突然产生了一个愿望:把这几块饼连同书一块送给孙少平,以弥补她没有及时还书的过失。

于是,她把这几块白面饼夹在那本《创业史》里,在黄昏时转到校园里等孙少平回来。

她看见孙少平进了学校以后,又实在没勇气当面把这书和饼交给他,就采取了只有他们这个年龄才会有的那样一种浪漫方法……这一学期开学后,她的一切也并没有什么改变。只是到了夏天,她还有一身没补钉的衣服可以穿,因此不象冬天那样看起来过分寒酸。正因为有这么一身衣服,她也才有心思把自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,自我感觉浑身利索了不少。以前由于自惭形秽,她常不愿到公共场所去露面。现在,这身服装使自己鼓起了一点勇气,每当下午同学们玩篮球的时候,她也敢去了。不过,她还不愿进场,只是站在场边上看别的男女同学们玩。

那天下午,她象往常一样,又站在篮球场边上看别人打球,他们班的班长顾养民突然给她抛过来一个球,并且很亲切地说:“你来玩吧!为什么老站在外面看呢?”

她笨拙地接住顾养民抛来的球,满脸通红,把球又扔给场内别的女同学。这些女同学就都来拉她,她只好胆怯而兴奋地走上了篮球常从这以后,她几乎每天下午都去操场打篮球。没过多少时间,她就成了女生中“式子”最硬的一个。

在这期间,班长顾养民对她渐渐热情起来了。玩球中间,常常在有意和无意之间,对她微微一笑,并且得到球后,往往都抛给了她。在班上一些集体活动中,他也有意把她和他分在一块,瞅空子和她说这说那……郝红梅的精神突然被一缕强烈的阳光照亮了。她梦寐以求的就是象顾养民这样的人。顾养民的父亲是他们黄原地区师范专科的副校长,母亲是地区建筑公司的工程师,他祖父又是这个县远近闻名的老中医大夫。养民从小跟祖父长大,一直在原西县上学。他学习好,又是班长,年岁虽然比她才大一岁,但就象一个教师一样有风度。

现在,这个全班女生常羡慕地谈论的人,竟然对她如此青睐,真叫她有点受宠若惊。和出众的顾养民一比较,孙少平一下子变得暗淡失色了。她于是想方设法和顾养民接近,和他攀谈,和他一块打篮球,让他喜欢她。相反,她对孙少平产生了一种厌烦的情绪,千方百计躲避和他说话交往。

郝红梅看得出来,这学期开学后,孙少平一直找机会总想和她说话,但她都有意回避了。叫人生气的是,今天下午她正兴致勃勃地和养民他们打篮球,这个不识高低的人,竟然让她给他传球!她故意不给他,而把球给了顾养民。她要以此让他明白:她现在已经和班长好上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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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少平站在黄昏中的河岸边,思绪象乱麻一般纷扰。他明白,从今往后,郝红梅再不可能和他相好了。他精神上最重要的一根支柱已经被抽掉,使他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痛苦。他面对着远方模糊的山峦,真想狂喊一声——他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眼里含满了泪水……在他背后,县城已经一片灯火灿烂了。家家户户现在也许都围坐在一起,开始吃晚饭。此刻,谁能知道,在城外,在昏暗的河边上,站着一个痛苦而绝望的乡下来的青年,他喉咙里堵塞着哽咽,情绪象狂乱的哈姆雷特一样……原谅他吧!想想我们在十七、八岁的时候,也许都有过类似他这样的经历。这是人生的一个火山活跃期,熔岩突奔,炽流横溢,在每一个感情的缝隙中,随时都可能咝咝地冒烟和喷火!

少平站在河边,尽管已经误了吃饭时间,但他一点也不感觉到饿。他突然幻想:未来的某一天,他已经成了一个人物,或者是教授,或者是作家,要么是工程师,穿着体面的制服和黑皮鞋,戴着眼镜,从外面的一个大地方回到了这座城市,人们都在尊敬亲热地和他打招呼,他在人群里看见了顾养民和郝红梅……幻觉消失了,他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正向这边走来——他认出这是他的好朋友金波。

金波现在来到了他跟前。他把手里的四个玉米面烧饼递到他面前,说:“看你没回来,你的下午饭我吃了。这是我在街上给你买的……”少平没有言传,接过金波手中的烧饼,坐在一块石头上吃起来。

金波也沉默不语地坐在他旁边。过了一会,他才咬牙切齿地说:“我想把顾养民捶一捶!”

金波显然看出顾养民已经夺走了他好朋友的女朋友,这使他胸膛里充满了义愤的怒火,想为少平打抱不平。

“打了他,说不定学校会把咱们开除了……”少平说。“你不要动手。由我出面!”

少平想了一下,说:“不敢这样。万一咱们出个事,能把家里的大人急死!”

“咱们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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