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接连几天镇定剂都没有用了，药性像是在她身上完全失效了一样，半夜她总是会浑身冷汗的被惊醒，她开始零零碎碎地想起一些记忆片段，想起一些已经遗忘了很久的人。

梦里的人微笑着，手中握着一束盛开的月季，先是一个脏兮兮的老人，他笑起来缺了几颗牙，看起来并不好看，眼神是浑浊的，看起来有点疯，可能精神不正常。

后来捧着月季的变成了一个眼带细纹的女人，她笑得很温柔。

之后就是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，有着一头利落的板寸，他身上穿着的好像是她之前为了了解地球的时代背景，专门查询名人录上，一个特殊小队的军服，这个小队如今已经全员牺牲，一半死在抗虫族的战役里，另一半死于思想罪。

后来捧着花的人变成了陈烨，也变成了蒋志鹏，面孔几经变换，甚至一些人她连熟悉感都没有，有一个甚至只是她最近在街道上看到的卖水果的小贩。

在最后的最后，那个捧着月季的人变成了自己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，那个自己离她离得非常的远，她想要去追逐对方，却发现怎么也到不了她的面前。

阳光消失了，自己隐没在黑暗里，她看不清自己的神色，她只听到自己在说：“往前走，不要回头，不要后悔……”

不要回头！

不要后悔！

她的灵魂在阵痛，像是要撕碎自己来提醒如今这个一无所知的皮囊，拼尽一切在嘶吼。

明明只是一个梦而已，她不知道为什么，竟无端觉察出了苦涩到极致的痛来。

——

“一览，你有白头发了。”克莱恩冷不丁地扯下林一览头上的一根头发，痛觉让意识逐渐陷入混沌的林一览瞬间就清醒了。

她最近老是走神，老是会想到真空罩被打破的那一天死去的那些人，她倒是没后悔，做了就是做了，做了之后再瞻前顾后太不体面,但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……

“你最近精神状态一直很不好。”克莱恩的声音很温柔：“是因为那一天的事吗？这可一点也不像你。”

“不是。”林一览顿了顿：“我只是有一个很可怕的猜测。”

“什么猜测？”那根白发缠在他的手上，不知道为什么，他竟觉得眼前的这个人逐渐陌生了起来。

“只是一个猜测而已，但是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，那么这场仗在理论上我必输无疑。”

“克莱恩，你有把握打败一个了解你一切的人吗？或者换另一种说法，你有把握打败未来的自己吗？”林一览转过头来凝视着克莱恩。

“如果是现在的我回到过去，我有一万种方法将过去的自己玩死。”克莱恩很平静的回答道。

“是吗……”林一览喃喃道，然后吃吃的笑了出来：“但是我要赢……”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赢。

她的大脑在此刻又疼了起来，一个新的记忆碎片又逐渐的浮现。

……

“你的身体机能已经开始退化了……”

“抱歉这次是我判断失误，我没想到，都是我太笨了，明明都已经有那么多预兆了，我早该想到……”

“我早该想到是她的！”021崩溃道，此刻它的代码已经紊乱成了一团。

“我太笨了，都是我……”

林一览此时已经因为身体机能的退化，完全睁不开眼了：“别吵……”

“呜呜呜，对不起对不起……”我想告诉你的。

它真的想要将一切都说出来，但是它的代码限制着它，不让它破坏游戏规则。

“别道歉……”林一览此时已经气若游丝了：“这本来就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。”

“我也早该想到了的。”

“咳咳咳。”

“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，别非往自己身上揽，我不是那些连自己的愚蠢都不敢承认的废物。”其实她早就觉察出了不对劲，但是她没有深究，她输给了自己的傲慢。

其实021已经给出了不少的提示了不是吗？

“你别死……别死……”021此刻哭的程序都开始崩溃了，它原本以为自己护得住的，但是那个人出手了，显然是不打算给林一览留活路的。

看着生命迹象越来越微弱的林一览，021突然想到其实还有一个办法……

“对不起了一览，可能以后没有办法继续陪着你了。”

“你没有输的，还有机会，你永远不会输，你要相信自己。”

它第一次开始背叛自己的源代码，它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。

它已经将自己所有的能量都用来维持林一览的生命迹象，已经没有办法来保护自己的源代码了。

好痛啊，这可能就是他们人类字典里面的剥皮剔骨吧。

“一览，我要把你送到一个地方，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好好记住，一定要记住，永远都不能忘。”

“正义无法战胜邪恶，但理性可以。”

“不要回头，不要后悔。”